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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叔
吴叔昨天走了,他还是没熬过老家变态的冬天,走在2018年的第二场雪里。
人生四大悲(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占后两样,但他的幼年和少年时期也活的不一般。
出生在上世纪五零年代的他,有着跟大多数当时孩子共同的经历--兄弟姊妹众多,家里口粮紧张。他家有一个亲戚,用广东这边的话讲是一个自梳女,可能是想着养儿防老,就把吴叔过继到自己名下,所以吴叔本姓不是姓吴。少年时的吴叔有两个家,却不能认自己的亲爹亲娘。
青年时期的吴叔响应国家号召光荣的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和同村的小伙伴们一起光荣入伍,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也不知是不是一月份那一批),只知道他比别的战友回来的要早,臀部带着的弹片跟了他一辈子。青年时期的吴叔,光荣入伍,却成了残疾军人。
伤退回家的吴叔安置工作,介绍信是城区的某局,却被下放到某局下属的在远离城区三十多公里的一个养猪场,几经周折调回城区,结婚生子。好日子没过几年,在家在单位都很勤快的吴嫂突然变的懒了起来,整天不修边幅,头发乱如鸟窝,上班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引起吴嫂同事们的公愤,吴嫂的领导找她谈话,她说自己脑袋疼,疼的梳头发都梳不了,领导说脑袋疼就去看啊,天天赖着也不是个事。然后就去我们那个小城市最好的医院去看医生,一番检查下来,医生建议他们去武汉协和医院。两个人去的,一个人回来,吴嫂脑瘤上了手术台就没有下来。人到中年的吴叔,没了孩他娘。
后面吴叔又续了弦,生了个女儿。在那个计划生育工作超严的年代,吴叔因为儿女双全又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转眼儿子吴畏十八岁,恰巧跟我一趟火车去当兵。小伙子长的挺高,一口麦穗牙,笑起来很阳光,听说跟我一样,算是携笔从戎,一路上两天三夜,他比较健谈,混熟了不少同火车皮的战友。我于桂林先下车,他的目的地在下一站贵港。后面我考上军校,有了寒暑假,每年随父亲参加他们的老同学聚会,吴叔总会叫我在部队好好的搞,然后就说吴畏也不错,学了车、转了士官、通过老战友调回湖北省军区司训队。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母亲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吴畏走了,我在脑袋里检索了一下貌似不认识这个人,母亲又说吴叔的儿子,跟你一起当兵的那个,我顿时清醒。傻兄弟在司训队当教练班长,带着学员去河边洗车,车停稳他下车看地形,傻学员停车熄火忘拉手刹,车后溜,他见后抱起河边石头想去垫车轮阻止车往河里溜,结果石头垫车,车弹起,把他带下了车轮。。。吴畏被评为烈士,现在还在老家的烈士陵园。还是中年的吴叔,没了儿子。
就这样吴叔成了双属家庭(本人是越战残疾军人,儿子烈士)。到了女儿高考的年龄,应该也是考的不理想,吴叔又把女儿送进了部队,可能是因为有 “双属背景”,女儿上了军校,毕业分配比较偏,女儿就是不服从分配,学校要开除军籍,吴叔又带着一张老脸去学校协调,最后补交四年学费作退伍处理,把女儿带了回来。因为吴叔的特殊情况,在某某局混个门卫,相比其他越战老兵他算比较好的,至少国家还在管,整天在门卫室吃个饭堂饭,抽个水货烟,喝个劣质酒。好酒喝不起,却爱好收集各类酒瓶,走到哪里收到哪里,单位的领导也会带一些比较特别的酒瓶子送给他,晃着晃着人就老了。。。也不知哪一天开始,大便带着血,总以为是痔疮,后面天天便血走路也没劲,说去看看吧,结果却是结肠癌。术后的吴叔很乐观,父亲去看他的时候还很有信心,谁知还是没有顶过这个变态的冬天。
以上故事大多是父亲这么多年来陆陆续续的口述。吴叔的年龄比父亲要大,我因该叫它吴伯伯,今天是他的追悼会,仅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在异乡悼念一下这个苦了一生的人。
愿您安息,在天上您一家又能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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