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二胎惹的祸

梦中的绿洲

【都是二胎惹的祸】

文/柳絮依依

一、

黄黄的大朵菊花开在白色的栅栏边，李小薇拿着手机对着盛开的菊花拍摄了几张，她觉得这菊花卷曲的花瓣儿的神韵像烟花绽放在空中那样妖娆，就蹲在栅栏边连拍了几张。起身看到不远处还有黄黄的类似雏菊的小菊花，她绕开那株蛋黄花树走了过去。

李小薇把刚拍的菊花照一发到微信朋友圈，立马就有朋友点赞，她笑了。如今在微信群，无论你发什么，都会有朋友点赞，有时发个悲情的心情文字或纪念逝去的先人的日志，也会有铁杆粉丝一样的朋友点赞，搞得她哭笑不得。李小薇玩微信不到一年，收获不小，不再漫无目的地逛街，不再坐在麻将桌边修长城。但副作用也挺大的，一和朋友互动，就忘了做家务，就忘了去散步，杨柳腰不知何时有点游泳圈了。

国庆小长假，李小薇本想和同事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把女儿刘紫燕送到哥哥李东升那儿，把白猫寄放到宠物馆，哪知老公刘宏伟黄昏时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他人到中年，留个板寸头，胖胖的脸上架副眼镜，小腹肚子微凸，皮带都系在肚脐眼下了，再也找不到当年清秀的模样了。有人说男人到中年了很有魅力，李小薇就没有这概念，最近在电视里学到了新名词“小鲜肉”，她还是喜欢老公当年“小鲜肉”的样子。记得那时的刘宏伟瘦削的脸上眼珠黑黑的，隔着眼镜都能发出亮亮的贼光，看一眼李小薇，李小薇都会赶紧低下头。如今，刘宏伟黑黑的眼珠似乎浑浊了，没有热恋时的亮光了，看李小薇数十遍，李小薇也不再怦然心动。

刘宏伟没和李小薇多说话，只和女儿刘紫燕逗那只猫。那猫刚买来时，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墙角，可怜兮兮地“喵、喵、喵”叫着，等着刘紫燕给它猫粮。没吃饱，小猫雪白的毛一抖动，就讨好地围着刘紫燕转，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她手中的猫粮。白猫慢慢地长大了，肥硕得像个壮妇，躺在双人沙发上就占了半壁江山。刘紫燕上初一了，李小薇好几次提出把白猫送走，但父女二人联手不吭声，气得她咬牙切齿。刘宏伟找她说话，她都懒得理睬。

吃晚餐时，刘宏伟瞟了一眼李小薇，对刘紫燕说：“紫燕，你还想要个弟弟或妹妹吗？”刘紫燕乖巧地说：“想要，就是妈妈没答应呀。”
刘宏伟边吃边启发她：“叫妈妈答应呀，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就可把白猫送出去了。”
刘紫燕立马说：“那可不行，白猫不能送出去，弟弟妹妹我要，白猫我也要。”
刘宏伟拍了女儿一掌：“傻瓜，就不知道哄着妈妈答应生个弟弟或妹妹呀。”
刘紫燕摸着头说：“弟弟妹妹生下来了，又哭又闹的，还要我帮忙带，又不能替我去上二课堂，还是白猫好，能陪我玩儿。”
李小薇乐了，说：“说得好，弟弟妹妹出生了，家里就乱成一锅粥了，哪还有闲心养猫，直接送人得了。紫燕，要弟弟妹妹可以，你负责洗尿片，我们没钱买纸尿片，再说那些纸尿片没有布尿片用着舒适。”
刘紫燕惊叫道：“不行，我不洗尿片，叫爸爸洗吧，猫不能送人。”
李小薇瞪了一眼刘宏伟，佯怒道：“那就免谈，我要考职称了，没人带孩子，还想生二胎。”
刘宏伟逗着女儿说：“紫燕呀，你就不知道先答应你妈妈洗尿片呀。真是傻呢，不怕有鹰一样的敌人，就怕有猪一样的队友。紫燕呀，你真应该是属猪的。”
刘紫燕委屈地说：“我哪儿错了，我就不喜欢把白猫送走。要么叫奶奶来呀，她不是想抱孙子吗？”
李小薇说：“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最近查出有糖尿病，人都瘦了一圈。糖尿病、高血压是富贵病，浑身无力，不能劳累。你奶奶正叹息自己命不好，好不容易熬到子女长大了，又得了糖尿病、高血压。她现在是不能熬夜带小孩的，否则犯病了，就要住医院了。”

刘宏伟叹息道：“据说二胎政策要出台了，怎么不早几年出台呢，如今我妈年纪大了，身体如风中残烛。我呢又为了多点钱去了离家远的分公司，紫燕，要么叫你外婆来住段时间。”
李小薇说：“呸，现在想起我妈了？当初她带紫燕时，你爸妈像打翻了醋坛子，你忘了我妈是怎么离开的吗？现在怎么也不叫她来受夹缝气了。你爸妈是老思想，生怕我妈占窝了，你妈常含沙射影念叨鸠占鹊巢，自己又不愿意带紫燕，在你面前嘀咕什么，我们都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和紫燕才忍气吞声的，现在再不能叫她重吃二遍苦了。”

刘宏伟苦笑道：“还记仇呀，别怪我爸妈，他们是封建思想，听人挑唆，怕你妈长期住在我们家不回去了，就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朝前看吧。”

李小薇看到刘宏伟那苦荞一样的笑容，说：“我没记仇呢，只是为我妈叫屈。按照农村规矩，应该是你爸妈带孙女，可他们找借口说离开老家不适应，现在怎么适应了？享福了就适应了，他们不仅不带孩子，还尽挑毛病。说什么娇惯孩子呀，孩子被带得不懂礼貌呀。就是一句话，岳母娘带孩子都是一身毛病。”

刘宏伟求饶道：“别提了，怪我不会当磨心，没协调好家里的关系。”
李小薇不满地说：“是你没断奶，什么都听你妈的。好久没见你妈了，是不是想回去撒娇呀？是不是想汇报我不听从你的安排呀？”
刘宏伟尴尬地笑道：“紫燕在这儿呢，给我留点面子吧。怪我是愚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吧。”

李小薇轻声说：“能忘吗？你当初把我妈骗来，害得她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幸好我舅舅有套旧房子让她住。你说我妈就我和我哥两个孩子了，你这女婿是半个儿呢，做不了自己父母的主，就不要想那馊主意呀。”
刘宏伟说：“是我错了，我不知道成家了会这么复杂。你就原谅老人吧。”

李小薇撇嘴说：“我从没计较过，生二胎的政策真出台了，我会举双手赞成，但要我生二胎，你自己叫人带。孩子生出来了随你的姓，有的人的父母现在还想玩不带孩子只会享福的把戏，没门儿，当我傻呀。”

刘宏伟把刘紫燕哄进房后，走出来坐在沙发上说：“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家的人是阴谋家一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亲戚一多，什么话都说，老人难免耳根子软，他们就说了让你妈不舒服的话语，你不会一直这么执拗吧。”

李小薇说：“我不是执拗，我是觉得成家了好复杂，受委屈不值得。以前我不吭声，是想家庭和睦，现在我要吭声了，因为沉默和善良会纵容自私的人，沉默换不来家庭和睦。”

刘宏伟抽着闷烟说：“你这是什么话呀？暂时不提以前的事了，二胎的事也以后再说。”
李小薇说：“那就好，谁提我就跟谁急。”

刘宏伟见李小薇在厨房收拾碗筷，就赶紧把电视调到自己喜欢看的体育频道，他想好男不跟女斗，先看看足球比赛，远比与老婆辩嘴轻松。夹在李小薇和母亲之间，真够苦的，现在母亲和父亲回老家了，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又将要来个二胎政策，母亲一打电话就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宏伟只像鸡啄米一样在电话这一头连连点头说“是、是、是”。生怕年老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他又得搬出救兵，叫二妹刘兰英去哄她，到时母女二人说着说着就跑了话题，又把他一阵批斗。刘宏伟想女人是什么动物呀？他感叹微信里真总结得好，女人失恋时文笔不亚于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女人侦探时的敏锐不亚于福尔摩斯。哎！女人呀叫人又爱又恨。刘宏伟盯着电视屏幕，琢磨着看完足球赛再探探李小薇的心思。

梦中的绿洲

二、

一场足球赛下来，李小薇早已进了房间，刘宏伟迷迷糊糊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清晨一缕阳光照进了客厅，刘宏伟赶紧蹑手蹑脚进房，让他吃惊的是房间床上收拾得整整齐齐，李小薇不见了踪影。他急忙走进女儿的房间，只见女儿正睡得香甜。刘宏伟走到客厅拨通李小薇的手机，却没人接听。他又慌张地冲进女儿的房间把她摇醒，女儿睡眼惺忪地埋怨道：“干嘛呀？我要睡觉。”

刘宏伟急切地问：“紫燕，你妈呢？”
刘紫燕闭着眼回道：“应该是跳舞去了，你找她干什么呀？”
刘宏伟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我还以为你妈生气了呢？是跳舞去了，怎么这么早呀？”

刘紫燕瓮声瓮气地说：“不早行吗？回来还得做早餐。妈妈说了她和一帮好姐妹在跳舞，风吹雨打都不间断。你还不知道？已经坚持好几个星期了。好了，我还要睡觉。”
刘宏伟退出女儿的房间，继续躺在沙发上，看着窗纱在阳光中抖动，听着小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欢叫，不一会儿就腾云驾雾了。

公园里的大榕树下，一群中老年女士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领舞者是位精瘦的老年女士，据说她以前是教师，退休了从老家来到这座海边城市，每天提着录音机在这里跳舞，几个月后就有几十个人跟着她跳舞了。李小薇为了远离网络、微信，和同事杨静也加入了这个舞蹈队。自从加了微信，生活都被手机左右了，她和同事杨静约定周末的时间来公园跳舞，然后去湖边遛遛，看那湖光山色，好过看手机屏幕。

李小薇穿着舞蹈老师推荐的红色舞蹈套装，汗水湿透了背部，刘海也贴在了脑门。李小薇整理了一下刘海，免得宽大的脑门暴露太多，她长相的缺陷就是前额宽大，剪一排长刘海是为了扬长辟短遮住前额。记得读书时同学就说过李小薇长得秀气，柳叶眉，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略带方形的脸蛋粉嫩嫩的，容貌虽不是倾城倾国，但经看，唯一的死角是那宽大的前额、略方的下颌骨。李小薇从那以后就是一排齐刘海、一头清汤挂面的披发了。生女儿前，她不得以剪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流行的齐耳的短发，像工农兵中的巾帼英雄一样，女儿一断奶，就迫不及待蓄长发了。后来流行整容，她曾动心思磨磨骨，把方下颌骨磨成线条柔和一点儿的样子，免得被女同事笑说是五方牛肉的脸型。但刘宏伟一票否决了，说就喜欢她的前额、她的方下巴。李小薇高兴得不再提整容的事儿，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啊！

短发的杨静比李小薇小了好几岁，她圆圆的脸蛋 、圆圆的眼睛、圆圆的下巴、圆圆的身材，为了不再一身滚圆，她和李小薇一样风雨无阻，每个周末的清晨来湖边跳舞、走路。
随着舞蹈音乐结束，她俩拿起小包就走到了湖边的石板路上 。杨静问李小薇：“小薇，你家婆婆还在给你老公施压吗？”

李小薇点点头说：“是的，昨晚他刚提那话题，就被我呛了回去。说真的，回想我家紫燕从幼儿园到现在，耗费了我多少精力，我再也不想吃那苦头了。紫燕小的时候是我妈带，可后来她回老家了，都是我自己接送孩子上学，每天上班 就盘算着什么时候得去接她。现在她奶奶想抱孙子了，一句话就想让我一夜回到解放前，我才不干呢。女人多难呀，家里、单位两头赶，我都长白发了。”

杨静问李小薇：“你继续坚持不生，不怕你老公有外心？他正值中年，魅力十足呢。”
李小薇笑了说：“有就有呗，你看我们单位的陈欣怡年纪轻轻生了两个小孩，第二个孩子还没断奶，老公不就有外遇了。现在离婚了一人带一个，苦了两个孩子哟。”

杨静说：“是哟，不爱你了，生一百个小孩也是枉然。幸好我生的是儿子，老公家又穷，还没人催我们生二胎呢。”
李小薇叹息说：“嫁人一定要嫁一个断奶的男人，否则一辈子跟着受窝囊气。想想那时我家紫燕上幼儿园了，他爸妈来住了一年时间，有时夫妻想亲热一下，他妈就找借口一会儿给儿子送茶、一会儿给儿子找衣服总往房里钻，从不准我们打反锁。我那时恨不得她立刻消失，与刘宏伟说了多少次，他都支支吾吾不正面回答。”

杨静听了哈哈大笑，说：“真有这么逗的婆婆，以前在小说里看过呢。她是什么心态？怕你像狐狸精一样缠着她儿子？太好笑了。”
李小薇说：“你还笑，一想到生了二胎她就会来，我头就大了。她不会帮忙照看孩子，只会像菩萨一样坐在那里看着我忙里忙外。你说人和人怎么那么不一样？我妈去我哥家，家里事全包了，孩子都是她带着睡觉，我哥和嫂子安安心心上班。我嫂子真幸福，我侄儿从出生就没在她身边睡过。”

杨静仰头看着那紫荆花说：“我还算幸福的，婆婆把我当亲闺女看待，生我儿子时，不让我下床，什么都送到房里，我现在身体好，都得感谢她老人家。”
李小薇羡慕地说：“你真有福气！我最怕的是刘宏伟他妈来我们家长住，可老人终归会年纪越来越老，离不开子女的照顾。有关养老的事儿，我愁着呢。回想那时年轻气盛，有次我和刘宏伟躺在床上说话，他妈又突然不敲门就钻进我们房间，我就故意趴在刘宏伟身上不下来，他妈责怪我不懂事，不心疼老公。我听了就来火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那次我当着他妈把他赶到客厅睡觉去了，他母子俩都几天不和我说话。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女儿上初中了，刘宏伟常说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可我总觉得自己和他不是老夫老妻，总想像恋爱时那样浪漫。”

杨静迈着舞步，身上的肉抖动着，她呵呵笑着说：“女人都这样，小时候看童话书，总幻想自己是公主，会邂逅梦中的白马王子。长大了，恋爱时是最幸福、浪漫的时光。嫁人了，生了孩子，美好的日子被油盐柴米酱醋茶所浸泡，一切就索然无味了。像你遇到的那些家庭小摩擦，虽说是小事，却影响生活质量。我们身边每天有这样的小闹剧上演呢，为了家庭和睦，就甘当忍者神龟吧。”

李小薇看着心宽体胖的杨静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浑身上下都圆圆的了，你心宽，能包容别人。可我就爱使小性子，恋爱时刘宏伟就对我打预防针说，男人恋爱时喜欢林黛玉那样娇柔任性的女孩儿，结婚过日子还是喜欢薛宝钗那样端庄贤惠的女孩儿。我那时就冲着他那句话尽力改变自己，可我哪想到结婚后那么复杂呀。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呢。那时紫燕都上小学了，刘宏伟的二妹刘兰英还嘀咕我妈把孩子没带好，说紫燕婴儿时期仰着睡多了，后脑勺扁扁的。我一听就要争辩，想说她奶奶是干嘛的，躲在农村老家不来带孩子，可被我妈难住了。一想到我妈带紫燕所受的窝囊气，现在还不能释怀。”

杨静说：“一家人多包容吧，牙齿和舌头还会打架呢。你那小姑子也真是的，怎么那么不会说话？你小家庭的事儿她瞎掺和什么呢？”
李小薇说：“是呀，都是刘宏伟惯的。他妈和他二妹一上阵，他就落荒而逃了，留下我和我妈挨枪子儿。”
杨静乐了，说：“遇上那样的婆婆和小姑子，也是你前世欠她们的。好在小姑子终究要嫁人的，就是婆婆你得耐心对待，毕竟是长辈。”

李小薇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他二妹刘兰英那个性，得理不饶人，嫁人了以为还是在娘家呢，现在遇到对头了，她婆婆就是我婆婆的翻版，不，有过之而不及。我婆婆是心疼刘宏伟常闯入我们的房间，让我心里不舒服，她心地还是善良的。他二妹刘兰英那婆婆可阴着呢，婆媳俩一闹矛盾，那婆婆就先演戏了，哭天抢地的，搞得他二妹夫首先就把他二妹一顿臭骂。他二妹刘兰英就哭着回娘家搬救兵，我婆婆是封建思想，女儿受气了，只在自己家骂刘兰英婆家的人，绝不踏进她婆家半步。你们那儿农村也是这种思想吗？”

杨静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我妈从不去我婆婆家，还叮嘱我夫妻吵架不要老往娘家跑，丢人现眼的让隔壁邻居笑话。我与我老公生气了，我就猛吃东西，绝不会回娘家哭诉。”
李小薇惊异地看着面如满月的杨静说：“啊，你还真像书上说的那样生气了就猛吃东西，来发泄和排解不良情绪？这样虽乐观，副作用也大呢，你看你这身材，都是吃出来的吧？”
杨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说：“胖点没关系，我老公也胖，胖子嫁胖子，相互不嫌弃。我不是想断网和远离微信，还不打算来跳舞呢。”

李小薇赞同道：“我也是的，我现在只看老乡的微信公众平台，其它的群都屏蔽了或者删掉了。”
杨静说：“我现在跳舞尝到甜头了，身子瘦了一点儿了，眼睛也不干涩了。我胖或瘦老公都不会刻意要求我的，我都随心而走，不会为小事儿发脾气。”
听着杨静轻松的话语，李小薇有点儿羡慕、嫉妒、恨了，她想快乐真的是自己给的，心态好看什么都如意。也许自己以前真的有点儿矫情，为老公、婆婆、小姑子一句不中听的话就要生气，和杨静相比，自己是鸡肠小肚了。看来以后得向杨静学习了。

梦中的绿洲

三、

阳光灿烂的日子似乎只属于冬季南方的沿海地带，老公刘宏伟不再提二胎的事儿了，李小薇轻松愉快地看着电视里的白雪皑皑、雾凇奇观，她不由想起前天晚上看的老乡微信平台特意选送的节目------老家的老乡杀年猪、跳九鞭舞、打渔鼓，她真想回老家过年了。

自从加入老乡创办的微信公众平台后，李小薇觉得生活多了份温馨，老公刘宏伟只在周末回家，她在女儿进房学习时，为了不影响她学习就习惯性地关了电视，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微信平台的订阅号，与老乡群里的老乡互动。李小薇为了远离微信、QQ，已删掉和屏蔽好几个群，只保留了同学群、老乡群、家长群。周末的清晨和晚上就与杨静去公园跳舞、散步，日子就在不经意间像流水一样流过。

今天中午午休开机后，老乡群跳出一截图，李小薇仔细一看，是微信平台的主播截图给她的，图片上的文字说有个曾经的他想找那个推荐歌曲《小小新娘花》的女子，希望这个女子看到后与他联系。李小薇非常惊讶，她在前期节目给主播推荐的那首歌曲《小小新娘花》播放后，主播告诉她很多老乡听得眼泪汪汪的，说想起了童年时与小伙伴儿玩过家家的游戏，想起了老家的青山绿水、田野沟壑、高高的草垛子，希望李小薇继续支持微信公众平台。李小薇听了很开心，没想到自己只是推荐了一首歌，就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看着微信群那截图上的话语，李小薇心情久久难以平复，犹豫了很久，她打开了主播的小窗，她用语音留言：“主播，我记起了截图上留言要寻找我的那个人了，不知他现在过得好吗？”
没过几分钟，主播回复道：“你把你的联系号码给我，留言的那位男士没留联系号码，我从后台反馈给他。”
李小薇声音颤抖地在语音上说：“好的，我就把我的手机号码发给你。”

主播回复：“好的，我会尽快给你回音。晚安”
李小薇道了“晚安”就在沙发上发呆，自己在电脑上搜索的歌曲《小小新娘花》“风儿吹来了童年的一幅画，你陪着我来过家家------”在客厅飘荡，那个寻找她的童年玩伴的影子在脑海里重叠。家住大山深处的李小薇小时候除了与哥哥李东升亲近外，最好的玩伴就是在微信平台寻找她的李青松了。那时家境贫寒的李青松夏天常常打着赤脚，和她哥一起带她去河里捉鱼虾、翻螃蟹，小伙伴一起玩过家家了，李小薇就是李青松的小小的新娘。

因为大山里的水田是很容易干旱的，村里人常为争水而吵架。那年干旱，好久没下雨了，田间的禾苗在烈日下都有点儿蔫了，李青松的爸爸半夜去田间把李小薇家田里的那点水放到自己的田里了。李小薇的妈妈发现后与李青松的爸爸大吵一架，脸色铁青地呵斥李小薇兄妹俩以后不要和李青松玩耍了。
那一年暑假的记忆是李小薇心中的痛，哥哥李东升考上了乡中学，拿到通知书的他出去和同学玩了，李小薇和姐姐李小蓉在家里给妈妈帮忙做事。李小薇家是典型的江南民居的那种木房子，两边房间是卧室，中间的堂屋木门两旁贴着已褪色了的对联，粮仓就依地势建在去往猪圈的路边。除了妈妈嫁过来陪嫁的几样东西，家里空荡荡的，一贫如洗。那天晚上，天气闷热，因常年劳累而面容憔悴的妈妈张靓妹对姐姐李小蓉说：“小蓉，你已经读到初中了，下学期就不读书了，东升考上了乡中学，家里实在供不起两个读寄校的孩子了。”

已经出落得如芙蓉花一样娇艳的李小蓉低着头，不情愿地说：“妈，我想读书，我还想明年考县一中呢。”
妈妈张靓妹抹着眼泪说：“妈也是没办法，你爸身体不好，我才要他去外面打零工的，家里农活都是我干。你看每年春上犁田，哪个家里不是男人在水田里呀，而我们家我当起了主要劳动力。”

李小蓉抬头看了一眼妈妈那黑黝黝的脸，长长眼睫毛下的大眼睛中的泪水几乎要滚落下来，她近乎哀求地说：“妈，问舅舅家借点钱吧。放寒暑假回来我都给家里帮忙干活，我以后考上大学了就可以出去上班挣钱了。”
妈妈张靓妹皱着眉头，叹气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不好意思再开口问娘家人借钱了。你舅舅家虽然在乡上开个小商店，也不富裕，家里也是三个孩子要读书。你外婆年纪大了，外公又不在。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你外婆总叫你舅舅给我们送粮食过来。”

李小蓉听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哽咽地说：“我在班上年年考第一，就是想考出去，哪怕以后当个乡中学的老师也好呀。你们就是重男轻女，我都打听了，在县一中读书成绩好有奖学金，家里有困难的学生还有助学金，我要去读书。”

妈妈张靓妹面露愠色，说：“你怎么这么犟呀，你是老大，小薇还小，家里就东升是个男孩，我总不能叫他不读书吧，他才十三岁。你明年就十七岁了，要在过去早就嫁人了。”

李小蓉抱怨地说：“老大不是人吗？农村女孩不读书考出去，就要陪父母守着这大山，等着别人挑选嫁人，再走进另一座大山。这种生活我不要，我要当老师，我要当工作人员。”

坐在角落的李小薇站起来扯着妈妈的衣角说：“妈，让姐姐去读书吧，我不读书了。我帮你扯猪草、放牛、做饭、洗衣服。我没有姐姐的成绩好，我就陪你和爸守着大山过。”

妈妈张靓妹不耐烦地呵斥道：“去，一边去，你凑什么热闹，我和你姐说事呢。”
李小薇见妈妈生气的样子，怯怯地说：“我没凑热闹，我想帮家里干活，让姐去读书吧。姐是我们村里读书成绩最好的女孩子，我又不喜欢读书。”

李小蓉眼泪汪汪地看着李小薇矮小的身子，不再说话，妈妈张靓妹说了一声“忘了喂猪食了”，就匆忙跨出门槛，提着木桶子去舀猪食。李小薇走到姐姐李小蓉身旁，靠着姐姐的身子，仰头说：“姐姐，我是真不喜欢读书，你去求大伯，要他对妈说，让你继续读书。”

李小蓉抽泣着，眼泪流个不停，轻声说：“没有用的，妈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我命苦，当老大就得这样，村里好几个女孩儿都没读书了，就因为家里穷。大不了出去打工，说不定混个白领当当。我只是不甘心，我想考大学。”

李小薇不知怎么安慰姐姐，她抓着姐姐的手，姐姐的手冰凉的。李小薇说：“姐，你手怎么这么凉？你没生病吧？”
李小蓉摇摇说：“心凉了，手也是凉的。我真不想留在家里干农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辈子何时是尽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妈性情孤僻，一不高兴就生闷气不说话，躺到床上睡几天，连爸都哄不了她。长期这样下去，我会憋死的。就是不读书了，我要出去打工。”

接下来的日子，妈妈张靓妹带着几姐弟收谷子、晒谷子，不再提李小蓉的事儿。快开学了，一天黄昏，妈妈给哥哥李东升准备上学的生活用品，拿出给李小薇买的一个新书包。哥哥去小溪里钓鱼还没回来，姐姐李小蓉躲在房间掉眼泪，李小薇对头发焦黄、眉毛杂乱的妈妈说：“妈，姐姐在哭呢。你让她读书去吧，我放学回家就帮你做事。”
妈妈张靓妹没有回答，继续清理东西。天快黑了，妈妈张靓妹风风火火屋里屋外蹿，不一会儿，她抱了一小捆柴走进厨房，准备做晚饭了，嘴里不停嘀咕说：“小蓉都快十七岁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女孩子读到初中能识字就行了，书读得再多，终究是要嫁人的。”

李小薇想为姐姐争辩，就鼓起勇气说：“妈，我不读书了。姐爱读书，只几年就可上大学了，你到时就轻松了。你不让她读书，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呢。村里那几个不读书的姐姐都在外面打工，很辛苦的。”
张靓妹说：“你瞎掺合什么，我又不叫你姐去打工。她就留在家帮我做事，女孩子离开父母会学坏，我才不让她出去打工呢。”

李小薇说：“姐说了，不让她读书，她就出去打工，她不愿意留在家里，你一生气就躺到床上不说话，她受不了，她会憋坏的。”
张靓妹一听火冒三丈，吆喝道：“小蓉，你给我出来！你对小薇说了些什么呀？我就那么招你厌？我每天累个半死，是为了哪个呀？我生气了，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几天，就让你憋死了？”

李小蓉在房间早就听到了这母女俩的话语，木房子四处通风，一点儿也不隔音。她走出房间，来到厨房，倔强地说：“不读书了，我就要去打工，我才不待在这大山里。”
张靓妹气得两眼冒烟，怒斥道：“做梦，你别想出去打工。邻村一个女孩儿出去打工，钱没挣得，没结婚挺着个大肚子回来了。父母都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见人躲得远远的。”

李小蓉不服气，反驳道：“都什么年代了，封建思想，封建家长制作风，不想听。”
张靓妹听了更火了，骂骂咧咧道：“小蓉，你给我听好，不准出去打工，规规矩矩在家待着，不然打断你的腿。”
李小蓉嘴里反驳着，脚已跨过门槛进房了，留下张靓妹的絮叨声。

酷热的暑假快结束了，变天时燕子低飞，蚂蚁搬家，人的脾气也特别容易暴躁，李小薇的妈妈又因为一点小事与李青松的父母吵个不停，回家也看孩子们不顺眼，骂个不休，一再强调不要与李青松玩了。李小蓉埋怨在家里待不下去了，李青松与李小薇兄妹俩只会在父母忙碌时偷偷地去河边玩耍。那天清晨，小鸟儿欢快地鸣叫，妈妈张靓妹叫李小蓉快点起来，陪她去干活，哪知李小蓉已不见踪影。
这个暑假注定成了李小薇一家人心中的伤痛，姐姐李小蓉不辞而别，从此没了音讯，妈妈一夜之间白了头，爸爸对妈妈抱怨至极，家里再也没有欢乐声了。

李小薇的妈妈对姐姐的离家出走非常难过，从没间断过打听她的消息，爸爸也在不停地寻找她，直到他因病去世。但姐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飘向了何方。后来村里打工回来的人猜测说李小蓉年纪太小，独自一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估计出事了，因为南方每年都有这些消息传出。李小薇从那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打闹，有时间就看书，与村里的小伙伴儿也渐渐疏远起来，遇到两小无猜的李青松也只低头走过，不再说话。

梦中的绿洲

四、

李小薇与杨静跳完舞从紫荆花树下走过，看到紫色的花瓣儿随风旋转着落下，她拾起一片花瓣儿，觉得那花瓣儿像丝绸般光滑。她递给杨静说：“你看看，这花瓣儿质地像绸缎，有脉络呢，像树叶一样。”
有点儿腰身了的杨静拖着个大屁股边走路边哼歌，摸着花瓣儿说：“真的呢，以前只远远看着高大树上的花儿，还没触摸过呢。”

李小薇扔掉花瓣儿两手拍着臀部往前走，说：“杨静，常拍臀部有效果，我这里好像没那么鼓了。”
杨静呵呵笑着说：“我的效果更明显，我的脂肪消了蛮多。”
李小薇说：“最近忙着跳舞，看微信少了，只和老乡群的主播联系。你说奇怪吧，我那小时候的玩伴说要找我，却不肯主动给我打电话，主播也说他怪怪的。如果他不是我小时候青梅竹马的玩伴，不是想从他那里探听一些老家的事儿，都不想理他了。那时我妈常与他父母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吵架，我姐就是在他们吵架的第二天悄悄走了，从此杳无音讯。姐姐的出走，影响了我的性格，我敏感，没有安全感，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杨静扭着粗腰肢说：“你说他当兵复员后就回老家了，估计有点儿自卑吧。你大学毕业后就鲤鱼跳龙门到了这里，成了城市里的白领。他守着那大山，在山野里过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与你的节奏是不搭调的。顺其自然吧，别强求。”

李小薇略有遗憾地说：“我老家现在乡村文化搞得特别好，村里都在打造原生态旅游村。看到微信里老乡们选送的乡土气息的舞蹈节目，看得我眼泪婆娑的。记忆里的很多东西不想去触碰，不经意间打开记忆的闸门，他却是这样的。我们都快二十年没见面了，一个男人那么扭扭捏捏的。”
杨静看着李小薇那瘦削了的鹅蛋脸，说：“你可是他儿时的小小新娘哟，一首歌让他记忆犹新，难得呢。”
李小薇拍了一下杨静那肥臀，说：“那时的记忆伴着苦涩呢，见到他的留言就想起我多年没有音讯的姐姐。我妈那时就因为这件事伤心过度，卧床睡了一个多月。她后来被我外婆和舅舅接到了镇上，从此离开了老家的大山，再也没有笑过。我和刘宏伟结婚生了紫燕，她才露出了笑脸，给我哥带孩子都没那么开心呢。带紫燕时，再苦再累，她都笑着哄紫燕，教她唱儿歌。后来我哥说紫燕有点像我姐小时候的模样，我才明白个中原因。”

杨静把外套穿上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说你妈那时不强行逼你姐待在家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不过那时孩子太多，家里负担重，也不能全怪父母。我都是超生的，被罚款了的，家里的粮食、猪、鸡、鸭都被拖走了。”
李小薇说：“我也是超生的，那时我爸妈还想生个儿子，哪知没能如愿，还被罚了款。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又提倡生二胎了。看着微信里好友们转发的几十年前的计划生育口号，我都笑傻了。连样板戏《红灯记》中的李铁梅手举红灯的宣传照都被扒拉出来了，真佩服这些网友。”

杨静乐了，说：“我看了微信里小学生写的有关生二胎的作文，都笑坏了。有孩子写道，爸爸妈妈生了弟弟妹妹会添乱；有孩子写道，生个好看点的；有孩子写道，为了弟弟我拼了；有孩子写道，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有孩子写道，我不想要弟弟妹妹，我要独吞家产。”

李小薇笑得直不起腰，说：“有这么逗的孩子，他们的言语也反映了他们的内心世界。别说孩子，我都顾虑重重。现在企业不景气，刘宏伟拿回家的工资都没以前多了。如果遇到一人下岗，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就过得可紧巴了，哪有心思生二胎。只有那些家境好的年轻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遇到这政策就跃跃欲试，恨不得生三四个。我们人到中年了，父母都老了，真只有羡慕的份了。”

杨静点头赞同她的话语，二人不觉间已走到公园的大门，就相约一起去附近的超市转转。到了超市，二人关注的是打折优惠的东西，工薪族的人过日子都是精打细算。看到肉价是八折，李小薇和杨静赶紧走了过去。柜台前挤满了买肉的大爷大妈们，二人站在外围等，李小薇对杨静说：“以前没成家，我买东西从不问价钱。成家后，刘宏伟调侃我在小摊位上买菜，秤称好了还不忘抓几个辣椒。”
杨静说：“我也一样的，老百姓过日子有几个大手大脚的。我买衣服都是买节日期间打折的，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李小薇说：“记得我妈那时常念叨，过日子要有划算，没有划算一世穷。现在物价不停地涨，我们一直住着结婚时的旧房子，换大房子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杨静在空调环境里热得出汗了，脱下外套说：“我们换了房子，首付款是他父母和我爸妈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了一起凑的，现在每个月都要还贷款，不轻松呢。我那时不同意换房子，但老公总鼓吹要学国外的人超前消费，搞得我们如今紧巴巴地过日子。”

李小薇微笑地说：“负债过日子，肯定不轻松，我们又不是富二代，什么都要靠自己奋斗。我老公的二妹刘兰英比我们现实，她那时找男朋友的条件就是有房子有车子。我和刘宏伟谈恋爱时，他是个刚出大学校门的穷光蛋，我那时真傻，从不问他家的家庭情况，只知道他家就在临县的大山里。”
杨静问李小薇：“那你家小姑子过得幸福吗？那时有房子有车子的人不多呢。”
李小薇摇头说：“不知她幸福吗，她嫁的是的离过婚的中年大叔一样的男人，那时他和前妻有一个儿子了。有人说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是宝，离过两次婚的男人是草。她捡的应该是宝，只是她比较霸道，常吵吵闹闹的。”
杨静咯咯笑着说：“男人都是只见新人笑，哪管旧人哭。对新老婆会宠着的，为了证明离婚是对的，他会最大程度容忍二婚老婆的一切缺点。”

李小薇说：“是的，我看过微信里的一篇心情文字，作者说她前夫从不在乎她的感受，前夫身上的缺点就像仙人掌上的刺一样，等她慢慢拔掉那些刺弄得自己浑身是伤的时候，他已爱上别人了，他们离婚了。有次她遇到前夫和他现在的老婆，前夫对那女人呵护备至，看得她都嫉妒了。她愤愤地想，她拔掉他身上的刺，享福的却是另一个女人。文章的主题是男人的成长是要老婆付出代价的。”

杨静说：“对，所以你小姑子脾气再臭，他老公也能包容她。她不用当因拔刺而受伤的前妻，她男人已被他前妻改造、修理好了，她是坐享其成，幸福哟。”
李小薇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愿她幸福。”
李小薇和杨静慢慢移动，轮到她们买肉了，两人精挑细选，买了排骨、五花肉就前往摆蔬菜的地方。二人经过水果摊点，看看新上市的本地水果，觉得价位太贵就离开了。两个人交流着，不觉得买菜的枯燥和无聊。

梦中的绿洲

五、

雪压松枝，寒梅傲雪，李小薇对着微信里老乡发的老家的雪景发呆。刘宏伟走过来说：“小薇，今年我们回我老家过年吧？”
李小薇仿佛从梦中醒来，惊讶地问：“为什么?我们不是早就约定春节哪里都不去，等紫燕初中毕业了暑假回你老家吗？”

刘宏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在李小薇的逼问下，他吐露了真言：“我妈最近情绪不好，年纪大了不能坐车，我想我们回去过春节陪陪她。”
李小薇轻描淡写地说：“她可能是因为患了糖尿病而心理上不能接受，叫你二妹刘兰英安慰安慰她吧。”
刘宏伟尴尬地说：“我二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心思安慰她。”
李小薇有点急了：“你一次把话说完好吧，别让我问一点就说一点。你真是个闷葫芦，你妈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二妹又怎么了？”

刘宏伟吞吞吐吐地说：“我二妹正和我妹夫闹离婚呢，我妈着急上火犯病了。”
李小薇急忙问：“你二妹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戏？前一阵子不是说还想生个孩子吗？”
刘宏伟气恼地说：“别提了，她一厢情愿地想生二胎，可后来与她婆婆吵架时，无意中知道我妹夫以前不止一个孩子。她哭闹得出的结果是，她是我妹夫的第三任妻子，我妹夫在娶她之前有两个孩子。”
李小薇的头一下子懵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小声惊呼道：“这是演电视剧吗？二妹咋就遇到这种曲折离奇的境况呢？离过两次婚的男人是草呀，她嫁的是草？名副其实的狗尾草呀。”

刘宏伟坐在李小薇身边，说：“别对外人讲，家丑不可外扬。我二妹心情糟透了，她那性格大闹后就是去我妈那里哭哭啼啼控诉，我妈当时就犯病了。”

李小薇听了不免担心起婆婆来，问道：“你妈现在好点儿了吗？那我们提前买票，带紫燕一起回你家吧？”
刘宏伟无可奈何地说：“只能这样了，一起回去了，我妈见到紫燕在眼前晃，心情会好点儿。”
李小薇平常讨厌刘兰英的伶牙俐齿，现在同情占据了心胸，她说：“叫你二妹别闹了，离婚需谨慎，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妹夫离婚几次了无所谓，二妹嫁给他时可是黄花闺女，她付出的是真情。虽说她那时太现实了，看中房子车子，但她是一心一意与他过日子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每个女孩儿的梦想。”

刘宏伟听了李小薇的话语，心里感叹他娶了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他一激动思绪就乱了，语无伦次地说：“离婚了，孩子归谁？处理不好，我妈又得气病了。哎，我还想生个儿子呢。”
李小薇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没发烧呀，说什么胡话？你二妹的事儿都叫人火烧眉毛地急，你又做你的春秋大梦。都是二胎惹的祸，不叫生二胎，你二妹就不会缠着你妹夫想再生一个吧？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更好，善意的谎言戳破后会叫人痛不欲生的。”

刘宏伟酸不溜秋地说：“你也对我有善意的谎言吧？《小小新娘花》这首歌吸引人呢。”
李小薇一拳砸在刘宏伟的胸部，气呼呼地说：“叫你胡说八道，叫你偷看我的手机。”
刘宏伟懒得躲闪，继续以酸掉牙的语调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两小无猜，多浪漫呀。我怎么就没有人找我呀？”

李小薇揪他的脸上的肥肉，说：“你以为你是谁呀？胖大叔一个，谁会找你叙旧情。没听网友调侃吗？说过了二十年以后，曾经失恋的女人再去见那个让她欲为之跳崖的男神，那肥得流油的模样会叫当年喜欢他的女人惊叹：幸好没为他自杀!”

刘宏伟依然不放心地问：“你真赞同那网友的观点？真情是不会因为容貌的苍老而改变的哟。”
李小薇笑了，说：“傻样儿，你看看我的手机，我和哪个私聊过没有？我那小时候的玩伴李青松都不敢先打我的电话，杨静对我说过，对你不主动的宁愿错过，更何况我们是同姓，在农村同姓是不能联姻的。”
刘宏伟脸上立马阴转晴了，他笑着说：“早说呀，害得我瞎担心，一直暗暗关注你的动态。”

李小薇埋怨道说：“真是疑心重，还是多想想怎么开导你二妹吧。等你妈身体好一点儿，叫她来我们家住一段吧。”
刘宏伟问道：“你不嫌我妈啰嗦了？不怕我妈不敲房门就突然进房了？”
李小薇说：“你妈年纪越来越老了，身体每况愈下。她爱咋样就咋样吧，只要她高兴，别犯病，老人就是老小孩，尽量依着她吧。”

刘宏伟感激地看着李小薇，说：“我妈要知道你这些话，该多高兴。你们以前明地暗地里掐，我多为难呀。”
李小薇反驳道：“我可没跟你妈掐，都是她疑心重，她和你二妹说话不顾我和我妈的感受。不过我现在想通了，人生短暂，珍惜眼前人，爱屋及乌，就得善待你的家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大上，我只想生活中少点矛盾，多点温馨。”

李小薇和刘宏伟聊着春节的安排，就要回老家的村庄了，就要见到那青山绿水、炊烟袅袅了，李小薇真想插上翅膀飞回那春天姹紫嫣红、百鸟惊枝的山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