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债

瑟风残荷

《医 债》

作者：曹群堂

      刘惜娇一进家，只见儿子呆娃闷坐客厅，电视也没开，跟平日两眼瞪着电视笑的情形明显反常。

      随口问：“咋了？”

      “我的工作你跑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行呀！”
      
      “你以为找工作是检垃圾呀，你爸爸瘫在床上这多年，谁还卖他的帐。前几天我找过院长，新来的院长说，过去医院是有个规距，只要是专科以上学历的医院职工子女，医院可以安排。不过，又说了，与时俱进，现在最少是研究生才行。”

      “你们周主任的老公不是管卫生的副县长吗，求她帮帮忙，给院长打个个招乎。”

      “招乎？！我是人家手下的小兵，脸面在哪儿？没有对你说，我是玩把戏的倒在街心里——本事力气用尽了。到人家家里拜过，咱寒碜，礼都送不出去。”

      说起刘惜娇，接触过她的人对她评价不错。卫校毕业分在乡镇卫生院，人本分老实，一门带十杂，当过护士，司药，后来定岗到产科当助产士，理论上不咋样，实际工作经验倒有。本来嘛，接生刮宫是手头活，做多了自然利落干净。前几年职称评定时，凭工作年限晋升妇产医师。后来随丈夫升迁调进了县医院。

      每天，刘惜娇提前上班，把手术室卫生做了一遍，清点好当天要用的的物品器物，这已经是她的老习惯了。
  
      “朱惜娇，帮我给25床灌个肠。”护士小张喊叫。
   
      “好的，就来。”
   
      她就是这样，不管是份内份外，只要有空儿，诸如导尿呀，净皮呀，杂七杂八的事，还有跑个腿搭个手啥的，她都没怨言。“朱惜娇”，“朱惜娇”……连刚来的小护士也这样直呼其名，没有人感到不好意思，朱自已也认为很正常。
   
      这时主任周婷婷来了，作为几十张病床的妇产科主任，象接生刮宫这样的小手术她多年不做了，只做大难手术，再就是写论文讲学。这多年来，记者采访，上电视，登报，早就院外美名远播，院内威高镇主。
   
      “朱惜娇，你过来！有个熟人点着要我给她做人流，不好推辞，你快点准备。”
   
      “啊啊，是了。”朱惜娇诺诺连声。
     
      应声进来一个穿着时髦的女郎：
   
      “周姨，你亲自给我做，我不叫实习医生做。”
   
      “是，我做——”主任拖着长腔又打了个哈哈。
   
      手术似乎比预想的时间长一些。女郎在朱惜娇搀扶下走出来，花容失色。周主任对值班医生作了嘱咐，就到院办开会去了。
   
      中午，朱惜娇刚端起碗，主任来电话了：
   
      “朱医生，我俩，我俩做的那个手术可能出了情况，你过去看一下，不管什么后果我们承担责任！”这是第一次听到别人没有用名字称呼自己，有些受宠若惊。连说两个我俩，而且打了重音。接着又说，“我正赶往省里准备晋主论文答辩，你在家多辛苦，拜托了。”
   
      “啊，啊……”朱惜娇突然感到不知所措，如坠五里雾中。
     
      一个星期后，全院职工会上，院长宣读了关于朱惜娇手术造成病人子宫穿空医疗事故处分决定。朱惜娇会上做了深刻检讨。
     
      又过了几天，医院人事科通知朱惜娇让她儿子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