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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异乡的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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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0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梦中的绿洲! 于 2015-3-11 02:19 编辑

       那天我在一座干净的小城的北郊,小城的北边是一大群乌黑或者灰黑的山,凸立在见惯的平原上,算不上巍峨,但感觉很近。那是太行山的尾脉,山其实很高,离小城的距离也比看起来要远很多,灰黑的东西应该是山上的植被树木。出租车行驶在几无人迹的柏油马路上,路的两边是两排高大且彼此毗密的白杨树,叶子沉浸在饱满的春风里簌簌作响。路边绿绿的麦苗地如同一望无垠的足球场一般一直延伸到太行山脚下。

       我怀揣着如往常一般强加给自己的自信走进了一座院子,径直走到了西边一排红瓦房跟前。除了院子中央少了根旗杆和五星红旗,这座院子简直就像那几年我们镇上的中学。那瓦房前面有若干车位和若干轮径不一、大小不同、车型各异的汽车,有北斗星,也有sportage。房子里的老男人西装革履,操着河南话却带着浓重的山西鼻音,不似平原上的人。靓丽的OL着白色坎肩和薄薄的黑丝袜。有个门牙很脏、脸型怪异的家伙手拿着遥控器跟老男人扯着,那遥控器是sportage的钥匙。我若有所思地望着院子里的五星红旗的那位置和院子外边簌簌作响的白杨树的叶子。几片云极力地想遮住太阳,太阳也想极力挣脱那薄云的遮挡。整个院子甚至整个天空的亮度显现出一种忽明忽暗的微妙变化。这让我感觉很明朗,感觉到这是春天,至少心情不会太坏,尽管不知道那个晃钥匙的家伙还会跟山西鼻音扯多久。

        许多年前的许多个不太热的暮春的早晨,我都会在睡梦中被我的母亲叫醒或者骂醒。天还早得很,但是天很明朗,鸟在叫,虫在爬,劳动的人们在说话。睡眼朦胧,蓬头垢面,几乎是闭着眼睛随母亲,随其他的人一起去赶集。我们要穿过在田间劳作的人们并和他们搭讪,要赤足趟水过一条小河,要翻几座山并过一个村落,要走过一面平静的人工水库的长堤,要在密密麻麻的松树林里听那呜呜作响的松涛声,还必须经过一两座凸起来的土坟包子,最后坐船过一条大河才来到集市上。人们提着鸡蛋,背着蒜苔,或者背着几只鸡往集市赶去。鸡蛋装在用塑料包装带编织成的圆形的篓子里边,并且一般是我提着的;蒜苔作为这个季节里唯一经济型菜蔬,早在前一天下午,就被一个用缝衣针和木头特制的工具从自家田里一根一根地剐出来,再用稻草编成卯子(草绳)把蒜苔捆成几捆,泡在水里,所以清晨因为那蒜苔而湿漉漉的。暖春时候孵的小鸡到这时候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子鸡。人们说着笑着扯着家常往集市赶去,用鸡蛋、蒜苔、子鸡去换点钱,仅仅是换点钱补贴家用,因为孩子要上学要买作业本,李家生个小孩张家死个老太太要随点份子赶个情,锄草耙子损了要修。

        湿漉漉的蒜苔,朦胧的睡眼,还有明朗的春天的清晨,这些是那日子里定格在我脑子里的最具代表性的元素。

       没多久,其实没过多久,劳作的人们和卖蒜苔的人们早已不出现在明朗的春天的早晨。他们在天气还没转暖的时候就背着硕大无比的背包如同挤公交车一样挤上火车驶向远方 —— 事实上那些红皮的甚至绿皮的火车早已成了他们的长途公交车。他们在车厢里或坐着或站着或躺地板上,他们那些半大的孩子染着红毛黄毛塞着耳机叼着烟,或用山寨手机放着音乐打扑克,或露着硕大的胸脯奶孩子。

        他们从带着湿漉漉的蒜苔水的明朗的春天的清晨驶向陌生的钢筋混泥土森林里。年岁大的骑着单车在贫民窟吆喝,力壮的在钢筋架子里敲打,会日白(耍嘴皮子)的晃着遥控的车钥匙找各种西装男非西装男及女人日白,有点姿色的涂脂傅粉黑丝高跟等着下班,或许等着某个西装老男人约她吃晚饭。当然,也有一两个傻叉在远方的某个院子里看着云、看着天空和簌簌作响的树叶子发呆,他暂时迷失在某个暖暖的春天的下午里了,在异乡。

        骑单车的要占别人点小便宜,但是生活不太好。力壮的敲过钢筋架子会很累,但喝过几瓶啤酒后,应该上过某个或者某些洗头妹。日白的家伙勤奋的很,应该正在计划着把牙齿修理下,或者计划着下次把车开回山里。他们那坎肩黑丝的某个侄女,应该早已经不是处女。他们都会再相聚,不过不是在明朗的春天的清晨,再没有蒜苔卯子没有鸡蛋篓子也不会有树林的松涛声。相聚不过是打牌、抽烟、吹捧,总之不会再有清新的东西,当然也不会太久,因为很快就会像什么东西回巢像什么东西归位一样被绿皮的红皮的盒子拉回那什么似的混泥土霓虹灯里边。
叔本华曾在为一个问题寻找答案,让我们循着他的指示——闭眼想象一下,你站在一座很高的山上(夸张点就当是地球之巅吧),你俯瞰着这水球上的东西,他们很渺小但是都很忙碌,火车汽车各种车来来往往在吼在爬,日白的小子跟赶场子一样这儿奔到那儿,力壮的在钢筋架子和噪音里边挥舞敲打,黑丝们穿梭在这家霓虹灯与那家霓虹灯之间。他们很渺小但是他们在忙碌着,渺小到分不清是力壮的汉子还是黑丝的美眉,渺小到他们的忙碌变成了蠕动,如同那什么一样。是什么东西让这颗安静且孤独的水球上的东西这么有活力这么生机勃勃呢?叔本华先生的答案是:意志。

        我忘了时间,我在异乡北郊的某个小院子里抬头望着明暗变化着的天空和簌簌作响的树叶子,如果高山上有个神,那么我也是个虫子,不过我暂时没有蠕动,我只是在贪恋着饱满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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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1 02: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身在异乡,心在家乡!

对家乡清晨的生活描写得很生动、翔实,透露出浓浓的乡愁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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