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钟的女儿

徐徐风

原创文学作品 《梳吻黑金丝》 第一部

《编钟的女儿》

徐徐风  著

第一章

1993年的初冬，在一家地区性宾馆任职的宁林姑娘，经表哥的朋友介绍，准备到北京一家贸易公司应聘，出任公关部长。

当时有一个说法悄然流传：不用再怀揣介绍信，手握粮票闯天下了。凭一张身份证，就可以走遍神洲大地！一股大潮随即暗流涌动，神洲大地“下海”的风潮狂飙突起，

北京！公关部长！贸易公司！这些令人心旌摇曳眼花缭乱的、从前只是从电视中从书上看到听到的美好和时尚，在宁林还没反应过来时，如同天降馅饼似砸在她的头上。顾不上多想，21岁的宁林满怀着对首都的憧憬和信心，小鸟般地就要投入到她的怀抱，加入了聘用下海的时代大潮。

不用做母亲的工作，她自小就是女儿的应声虫。但是，父亲呢？在市规划局任规划设计师的父亲，一年来忙得不可开交，再过几年，他就要内退了。要退下的人还忙些什么呢？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好像是和这个城市有关。

临走前，宁森说了一番话，宁林没想到，这番话竟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1993年11月17日，星期三，农历十月初四。蒸汽机火车一路嘶吼，黑烟狂吐。宁林信心满怀地乘坐T49次硬座，颠簸二十多个小时来到了北京。那一天北京银装素裹，老板诸人在三环四通桥边上的友谊宾馆为她接风。路过人民大学东门时，宁林在车里睁大了眼睛，心里跃动却又不敢相信，她竟然看到了人民大学，但这就是人民大学吗？听说这里面的学生，出来了就是当官的。怎么是如此矮趴趴的一个门。当然，这不影响她的兴致。

饭后，在友谊宾馆外的场地上，雪花飘飘中她留下了北京的第一张身影。又借用老板的砖头大哥大，小心翼翼地捧着，心花怒放地向父母亲报了平安。

但是到了地方，宁林心里有点凉：公司很小，十来个人，谈不上什么实力。位置也偏僻，在海淀南路一号。那是一幢六层砖混楼，建于六十年代，紧挨着三环。宁林她们住在二楼204房。这一带就这幢楼高点，旁侧一幢框架结构的大厦正在施工，挖了一个二十多米老深的大坑，施工机械一天到晚吭哧吭哧地吼叫个不停，这在她们老家，没见过的。

老板说这儿不错，海淀区政府就在附近。宁林对这些毫无概念，只觉得这里就像农村，除了三环上跑的车。就是走到海淀大街，区政府附近，两家商场也一般般，既不豪华也不大气。

有一次去逛菜市场，宁林听出那大哥的东北口音，聊了两句。大哥用满怀尊重的口吻问道，您是干哪行的？宁林没吱声，怎么介绍自己呢？大哥冲口就说，你是北大的！宁林还没反映过来，大哥连珠炮般地说，要不你是人大的——或者是清华的？

宁林总算听出来点门道，解惑地问，北大清华在这一带？大哥说，是呀，你不知道？别逗了。宁林问道，你看我——是北大的吗？大哥说，难道不是吗？看你这一派学生书卷气。宁林说了声谢谢，扭头就走，她不敢再谈下去了，她现在就是个打工妹。

回到住处，住宿是上下铺，一间房子8个人，宁林外，另外7位都是来自在东北、山东的女孩，跑业务的。宁林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白领眼光打量她们。黑夜里，在打工妹们的鼾声中，宁林睁大了眼睛，在心里描绘着业务工作开展起来后、社会交往多姿多彩的美好图景。人家说她是北大的，确实，不是一个人说她是老师或学生了。也许和父母亲有关，书香门第，耳濡目染，她相信，以自已的形象和交际能力，大可把工作搞得有声有色。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月下来，宁林心里有点凉。因为上班没什么事情好干，也没什么关要攻。尽管公关部门就她一人，也闲得慌。公司业务因为资金缺乏显得十分清谈。加上吃饭没有固定食堂，每天三餐在路边小摊混肚子，而工资每月就350元……，在家娇生愦养的宁林第一次尝到了下海的滋味。

泪花中，原来在家时原工作宾馆悠然自得稳定舒适的的工作情调，不时涌现脑海。这使她烦躁不安。宁林咬紧牙关，喝斥自己决不可因一时的艰难便宜成软蛋。她拼命地安慰自己：以一小地方的女子，在偌大的北京好歹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床，属于自已的办公桌。加上老板和自己有一层熟人关系，在公司里好歹也是个管理层，只要公司发展起来……。

可是有一天，老板突然宣布大家月工资为200元，余150元以奖金形式，根据公司经营绩效的好坏予以发放。宁林私下里问老板：“我不在其列吧？”不成想老板沉着脸说，“和大家一样”。宁林吃惊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怎么说变就变呀！来前，可是和老板、哥哥及战友一起在宴席上讲好的呀！老板作为法人代表，如是在原工作单位，讲好的报酬待遇如同法律、钢浇铁铸的法律，而且工资从来只升不降的。

这就叫聘用？这是怎么了？宁林问自己。

好在自己来北京，不是冲人民币来的，也不是冲北京来的。

令人奇怪的是老板的态度，自来京后，一直没有那种熟人的亲近和关照，而是冷冰冰地，对她从没有好脸色。

又过了一段日子，进入冬季，北京的冬天北风呼啸，万物凋零。立冬季节，冬，终也。万物收藏，秋收入库，动物冬眠。立冬后阳气潜藏，阴气极盛，草木凋零，应静养之。并要控制情绪，含而不露，使阳气得以潜藏。但宁林哪里静得下来。公司业务仍然萧条，为了省钱，公司搬到了四环边上一个叫岳各庄的地方。

那里一派农村大地，天寒地冻，一天到晚见不到几个人，一个个步伐匆匆，赶刑场似地。宁林心里嘀咕着，这算是哪门子北京，一点也不热闹。不说住在市中心下，也得栖息于东单西单或新街口、紫竹院一带，要不来北京还有什么意义？

老板哪管得了这些个，为钱急了眼，对宁林的白领礼遇一点也没有了，喝叫着她和那些来自山东的业务员们一起搬运装卸货物，清扫场地……。宁林心情酸楚地在尘土飞扬的灰尘中，无奈地扭动着青春的身驱……。

对公司的希望破灭了，对老板的期待失去了。宁林咬紧牙关出击了：她去考模特，人家对她的形象和身段有兴趣接纳，但明确告诉她年纪有点大了。宁林心如电击，从来在父母身旁是个孩子的她，第一次有人说她大了。社会就是这么残酷。社会为什么这么残酷？

第一次个人主动向暴风骤雨发起冲击，即狼狈不堪地败下阵来，宁林紧捂着滴血的心，在公司的上下铺上躺了一个星期，她想到父母，想到老家，想到回去，甚至想到找个男人，但终于，她没有，北京的诱惑太大了，这个世界太繁荣了，既然来了，就回不去了。这是她的性格，性格即命运。

她冷静下来，领略了专业要求的苛刻，感受到青春的宝贵，一定要争取尽早给命运定位。宁林给自己下了战书。

她去当兼职礼仪小姐，一晚上30元，可惜机会不多。她报名参加美容培训班，把人生的幸运星座寄托于此，规划有一天干个美容店小老板。她白天在公司里上班混钟点，是为了权且借为栖息之地。一到晚上，便忙得不可开交，或会友或培训或礼仪，在北京饭店，首都宾馆，中国大饭店，作为临时性礼仪小姐，她目睹了高层商务活动人士的风采和派头，一掷千金的潇洒和小鸟依人的甜蜜、奔驰子弹头的横冲直撞和珠光宝气的富贵荣华……。宁林对活跃于其间的女性不无嫉妒：都是人，都是女人，为什么是她们不是我？

这时已是1994年的十月初，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在京招收60名空中小姐，面向旅游、外事、饭店宾馆。诸方面符合条件的宁林（她原本是宾馆前厅部的）满怀信心地前去报考，但因无北京户口被拒之门外。

她先后干过甘家口商场化妆品专柜营业员，气象宾馆前厅部服务员，雪亮眼镜专卖店营业员，大慧寺路口的口福餐厅收银员，国展附近的姜母鸭餐厅大堂主管，北展南的金辉医疗器械公司医院代表等六七份工作，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未能从一而终。

北漂大体分为三类人：第一类来自农村，他们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学识，只要是活，他们都干，这种人最好找工作。他们在北京没什么目的，就是看看玩玩。能在北京吃喝下去，就满足了。第二类人来自单位，他们有专业，有学历，有能力，找工作自然容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赚大钱，实现人生价值。第三类人来自城镇，他们学历不高不低，无所谓专业，年轻气盛，用家乡的标准衡量北京，找工作挑三拣四总不能满意。他们总想一夜之间爆富，不知道来北京到底要什么，因为他们什么都想要。

初来北京的宁林，大概属于这类人。

一气之下，宁林亮出了婚姻武器这个女人的最后招数，轻而易举地“逮捕”了一位手持大哥大、坐骑桑塔纳的老板，住进了带卫生间、24小时热水的三星级宾馆。

这位老板，就是她的公司老板，总经理漆一道。

第一次的那个晚上，当她一丝不挂温香软玉横陈于雪白的雪梦思上时，漆一道的眼睛直了：乖乖，真是妙不可酱油！这个女人哪儿弄来的这么一身天地造化、鬼斧神工的弹性白皮肤？在这具物质的任何部位，手指按压下去，弹跳而起，其粘弹性恢复参数R=R0，佳绝。

像一头狼似地扑上去，他在那绸锻般滑软的胴体上，从发梢吸吮到脚趾，口水粘连地大嘴直咂巴。在他灵魂出窍的那一刻呜呜地嚎叫着：好豆腐！宝贝，你身上的的这些个材料和部件，使我想起伟人说的话：猪是个好东西，浑身都是宝。这不是骂人。每当爬上宁林的白玉身体时，强大的电场令他即刻想起这句话。

宁林心里流着血，女儿身就此失去，从此后她就不是女孩了，从女孩到女人，这个蜕变如此不情愿地完成，她想起了爸爸说的那句话：北京满地都是猛虎饿狼！

她觉得自己现在失败得满地找牙。

但二天早上，掀开被窝穿上短裤，爬起来，梳妆打扮的宁林依然靓丽夺人。她以老板秘书的身份出现在新的公司。白天，她装模作样地听听电话抄抄文案。晚上，她和老板频频赶东来顺饭局，奔莫斯科餐厅舞厅，让老板专车送她去美容班学习……。

晚上，她用身子回报漆一道，每当他呼哧吭哧地从她身上爬下来时，总是肥嘴咂巴口水滴淌地说，这样很好，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她说，家呢？在哪？不在东单西单附近也行，万泉庄巴沟村那边的房子，全北京户型最好的，8000一平你买得起吗？

她要北京住房、北京市户口、北京老公这些实质性的东西，她觉得一个漂亮女人要求这些东西不过份。而他于此却没有明确的承诺——宁林于此不得不抑制住情感的迸发，理性地和老板保持一定距离。

二天，老板说：“南二环的房子，两千一平，咱们买了吧。”宁林推开他伸在乳峰上揉摸的大手说：“漆一道，我明白告诉你，中关村的房子还凑合，其他三环外的都上不了档次。南边的，一律免谈。给不了我嫁衣就别解我的外衣。”

漆一道说，“要明白你的社会角色，功利性角色或表现性角色，不要太功利，你表现一下行吗！”他边说边走了出去。

她沉着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说男人这个德行，讲起来一套一套，做起来狗屁胡说。

夜色深沉，寒风凛冽。

漆一道蹬上楼顶，迎风而立。

点着一支万宝路香烟，深吸一口，吐出满嘴烟雾，长长地，出一口气。心中贼痛快。

眼前，万家灯火，明明暗暗。脚下，在他的那个香巢里，宁林小猫似地蜷伏在留有他体温的被窝里。            

他得意得直哼哼：小东西，跟老子玩，嫩的不是一点。

既然我开垦出了你的女儿地，这块田，我就会一直耕下去。这不是他漆一道不道德，老天爷这样安排的。什么她表哥的熟人，什么公司业务萧条，全都是狗屁胡说，全都是玩儿她宁林小美人的。但这只是第一步，拿下她后的第二步——

这一切都是个阴谋！

姓名；李志平  13872887266//13717702228//QQ:1634797200

接下来：第二章

毛毛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