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是清欢
文|极度深寒
每到过年,到处都是风尘仆仆的归家游子,用《风味人间》的话说,三餐茶饭,四季衣裳,共同造就了一个叫家的地方,人因食物而聚,人不散,家就在。
我相信,在每一个漂泊在外随州游子的记忆深处,都有几样家乡小菜的味道,虽看不见,闻不着,但只要坐上餐桌,那种熟悉的味道立马就会扑面而来,在大脑中全面复苏。
比如腐乳,有的地方也叫霉豆腐,他的近亲还有霉千张,每年过年从随州返回工作地,行李中总少不了一瓶流淌着火一般红辣椒油的腐乳,另加一瓶霉千张,每次吃饭时就夹出两三块,不敢多吃,生怕抵不住诱惑,一顿饭就把一瓶扫光。细水长流地省着吃,虽然意犹未尽,但好在每天都能吃到家乡味道。
多年之后,我依然记得小时候奶奶制作霉豆腐时的情景,鲜豆腐切成小块,用开水一烫,沥干,然后撒盐,为了让单调的豆腐能够多一些味道,奶奶会把红辣椒、蒜瓣、生姜剁碎,热锅炒香,淋在上边,放油,最后一块一块放入坛子里边封盖,发酵,一段时日之后,臭烘烘中带着特有泥土香味的霉豆腐就大功告成了。
在阳光充足的午后,家乡的老女老少都会搬着椅子在院子里接受冬日暖阳的拥抱,或织毛衣或聊家常,甚至还有的打起了小麻将,日子过得缓慢而惬意。待日薄西山,从坛子里随意抓出一把酸腊菜,切碎,鸡窝里摸出几个鸡蛋,不一会,酸腊菜炒鸡蛋的香味便弥漫开了。不想麻烦的主妇,把中午剩下的大米饭直接入锅,伴着菜一起翻炒,一顿香气扑鼻的农家晚餐就此完成,简单而实惠。
在求学记忆中,霉豆腐、酸腊菜、酸白菜、酸萝卜丝,是每周上学的必备佳品。
东北腌制酸菜都是大白菜,而随州的酸白菜则是箭杆白。明代文人陆容在《菽园杂记》里描述:“今京师每秋末,比屋腌藏以御冬,其名箭杆者,不亚苏州所产。”腌制箭杆白的历史可见一斑。
箭杆白洗净,晒至发蔫,收回抹盐,一层一层码在陶坛大缸里,最上层压一块大石头,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满缸箭杆白都被咸水没在了底下,不时咕嘟几下窜出一缕水泡,这时的酸白菜就腌制好了。简单在锅中过油,翻炒出锅,入口脆实而饱满,清爽而新鲜,那种对食物简单的满足感瞬间迸发。遥想当年上学自备干粮时的情景,对酸萝卜丝、酸腊菜宠爱有嘉,对霉豆腐和酸白菜却满满的都是嫌弃。主要是有位同学为了省钱,连续吃了1个月的霉豆腐和酸白菜,最终患上了胃病,惊恐至极。
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人远离亲人,奔赴万水千山,也有人辗转漂泊,回归故土。而这些小菜带来的共同体验,让家乡人之间的联系得以反复确认和一再巩固,甚至为族群存续植入顽强的基因。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中学小学都提供营养餐,自己带菜上学早已成了历史,而这些留存在记忆中的家常小菜,也逐渐成了乡亲们调剂一日三餐的非主流,只有在早餐抑或省得麻烦时将就一下。
前几日,北京的同学晒出了在随广菜馆吃饭的惊艳场面,金黄而整齐的卷煎、汤色迷人的排骨炖莲藕,还有散发着麦香的气泡馍馍,这些画面如同一记惊雷,顿时炸出了好多潜水已久的昔日同窗。家常食物,如同曾经熟悉的乡音,让我们这些离家已久的游子既兴奋又陌生。大家纷纷订购了返随的机票,就为了尝一尝家乡的味道。
每当灶火燃起,香气弥漫,熟悉的味道植入记忆深处,家,才获得完整的意义。平淡的食材,经过一双巧手和细密的心思点亮日常,温暖彼此。万户千家,味道迥异,但幸福的滋味,却何其相同。
苏东坡有一句诗 “人间有味是清欢”。人间最有味的是燕翅鲍鱼吗,是满汉全席吗?这些都有味,但至真至纯的味道,却经常在不起眼的小菜里。其实,“菜”无所谓大与小,这人间也无所谓“开胃菜”,你真正喜欢的,是那一味令你一解乡愁的他或她的味道。
他就是故乡。
(来源:随州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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