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朵栀子花凋谢的时候，我知道夏天即将过去了。我俯身拾起她陨落的一片黄叶，仿佛还能嗅到她盛开时的芬芳……
有一种花，她高洁而馥郁，却生长在寻常百姓家，有一种花，她四季常青，却总在盛夏的傍晚悄悄盛开，她有一个朴素的名字——栀子花。世间的人们常常因为某种难以释怀的情愫，对某些花有着特殊的偏好。每一种花都有特定的花语，当人们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到紫色的牵牛花，也许会让人想起自己的童年，当人们漫步在繁华的街道上，瞥见娇艳的玫瑰，也许会想到自己的爱人，当人们走进鲜花店的大门时，认出殷红的康乃馨，也许会想到远方的母亲……
在我的情感记忆里，没有一种花，能像盛开在农家大院的栀子花一样，给予我多样的寄拖。童年是日记本里一支泛黄的栀子书签，初恋是女同学插在瓶子里的一朵带叶栀子花，青春是大学林荫道两边延伸的栀子花带，乡愁是长在院子里那棵栀子花伞……
小时候，家里能有一棵栀子花，是一件特别令人骄傲的事。每当盛夏的时候，栀子花就繁星似得开放了，左领右舍的婶婶们就闻香而来，采摘一些装在草帽里。她们头上在头上戴一朵，上衣扣子上别一朵，有的在帽子上也一朵。婶婶们戴着栀子花下地干活，走起路来香扑扑的，在炎热而又极为繁重的打场日子里，她们忙碌地铺麦场、扬麦子，常常挥汗如雨，也不忘“美一把”。
母亲总会热情地叫婶婶们尽量多摘，她总说，栀子花摘的越多开的越旺，栀子花沾人气。我们这些小毛孩子看到别人摘，当然也毫不手软，摘了一大捧没几分钟就撕烂了，有些爱美的小女孩学着大人模样扎在辫子上，她们好像一个个小快乐天使欢呼雀跃着，在跑动的时候留下一阵阵栀子的暗香。在那个贫苦的年代，是栀子花让我对美有了朦胧的印象，是栀子花装点了我们的生活，让我懂得生活不仅仅是辛劳，还有让人愉悦的花香，栀子花砸老百姓天然的香水。
稍大点，我就学着女生做栀子书签。每天早晨从学里回来，我专挑大朵的栀子，把花瓣一片片的压在新华字典里。虽然童年的栀子书签已经不复存在了，但还是有一缕残存的栀子香从残存在字典中。都说童年令人难忘，我庆幸自己能通过对栀子花的喜爱，进入女孩子的世界里……
有人说成长就离家越来越远的路，而从小学到高中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几许春夏，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慕像含苞的栀子一样，在悄悄孕育、绽放。高中的学习生活是枯燥的，每个人在寻求高分的同时，似乎还在思忖着什么。坐在前排的女生，从未主动回过头，总是默默的看书写字。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同学们过完月假，都陆续返校了，每个人都洗的很干净，经过一晚的短暂休整，大家又焕发出原有青春的光彩。她踩着夕阳的余晖走进了教室，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顺着肩膀滑落在白色连衣裙上，手里托举着一支装满清水的墨水瓶，墨水瓶上插着一朵素白的栀子，有两片嫩绿的叶子偎依在栀子旁边。她将墨水瓶放在桌子的最前方，静静地坐下了，一种很熟悉的栀子味道掩盖了少女的发香，弥漫在教室里，一种美好而又温馨的感动在内心升腾。
在这样忙碌紧张的学习生活中，有一位少女用一双晶莹透彻的双眼关注着身边的美，她用一枝栀子使自己更显得纯洁芬芳，她用一枝栀子给整间教室营造出新的气氛，她用一枝栀子点燃了一颗颗萌动的心……
两年之后我们阔别母校，来到各自的大学，开始了别样的人生。每天急匆匆上课、做实验、回宿舍，根本无暇让自己慢下来。毕业那年的6月10号，是我们待在学校里最后一个夜晚，在外三个多月的实习，如今又回到校园，有一种陌生却又舍不得离开的感觉。一切都变了，面对外面的世界我们显得茫然而胆怯。我沿着林荫道走着，想把这里的一切再认真的抚摸一遍。夜晚的风真凉啊，清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幽香，好熟悉啊，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对了，一定是栀子香！我俯下身来，在昏暗的路灯下寻找着。
不远处我看见一团纸样的白色东西，我几乎跪着爬过去，果真是一朵早开的小栀子。我不忍心惊动她，却忍不住落泪了。三年以来，我们每天从她们身边走过，却未注意到她们，三年以来，我们为了追逐一份未来的工作，忽略了太多。今夜有一朵纤弱的栀子，陪着无眠的学子，一起来祭奠终将逝去的青春……
毕业后，我们背着行囊来到他乡谋生，高楼林立处，万家灯火时，我时常禁不住的问自己，家在哪里？6月的一天，母亲来电话告诉我，“今年栀子开花了，可能是枝桠老了的缘故，花苞不是很多”。和母亲挂断电话后，我心里一阵惊喜，枯老的栀子已经多年不曾开花了，“繁星点缀”已成昨日记忆。我决定回一趟家，看一看她开花的模样。
人的青春是会老去的，茁壮茂密的栀子也会老去，可她依然有着可能的第二次生命。我用镰刀削了几个新长的枝桠，将它们扦插在秧田埂上，未来她们将和年亲时的栀子妈妈一样繁花似雪，那些年，栀子花开……
洁白无瑕的栀子，年年盛开在岁月的长河里，走过严冬的日子，她含苞吐芳，给爱她的人们送去温馨，无论你身在何处，你总能依稀地想起那些年，栀子花开的日子 |
发表于 2017-6-1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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