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揭秘曾侯乙编钟出土的那些事
本帖最后由 随天随地 于 2017-1-10 21:07 编辑在2016年评选出的88项中国古代重要科技发明创造中,曾侯乙编钟位列第76项,与都江堰、长城、布达拉宫、苏州园林、紫禁城等工程成就并列。而曾侯乙编钟的发掘出土,却充满了偶然的机遇。
一个考古爱好者的慧眼
1977年9月,湖北西北部的随县(现随州市),当地的武汉空军后勤某部一个雷达修理所要扩建厂房,平整东团坡一带的山头。
先放炮施工,炸松这一带的红砂岩,然后用推土机推开。
推土机手发现,东团坡的顶端处有片土的颜色、土质都比较特别:旁处为红白色或黄白色的砂砾岩,而这片则为黄褐色或黑褐色的黏土。更奇怪的是,这一片土反比四周的黄白砂砾岩紧结,更难推。
雷达修理所所长郑国贤是个业余考古爱好者,他自己订了《考古》与《文物》杂志,还买过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的《发掘简报》,不止一次地看过介绍马王堆一号汉墓的纪录片。眼前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会不会也是一座古墓?
马上向县里文化部门报告!
县文化馆派来了一位馆员。可惜的是,这位馆员并不太懂考古。他四处看了看,就说:“这不是古墓。不要紧,你们施工吧。”
炸药接着炸,推土机接着推。又过两个多月,东团坡一带土层又挖下去了一米多深。郑所长发现,黑土的成分增加了,他凭着自己的考古知识想到,这是不是就是考古上常说的五花土?
再次向县文化部门报告!
县文化馆又派来了一位馆员。可惜的是,这位馆员也不太懂考古,他得出了和上一位馆员相同的结论:“没关系,你们继续推土吧。”
时间到了1978年2月,推土机又推去了一米多深,在这一片不同色土的下部,推出了一层石板。不巧,这时郑所长出差在外,等他回来的时候,石板已经被推出了好几块。
郑所长急了,马上停工,不许再推!再次向县里报告,不行就向地区报告!
这回县文化馆派了一位在省里受过短期考古训练的副馆长来。副馆长来看了看,确实很像墓。逐级上报,动静搞得越来越大,3月19日,省考古专业人员也赶到了现场,和地、县同志一起,组成了省地县联合勘查古墓小组,进行了全面考古勘查。
这一查不得了,真是个大墓!
有多大?这么说吧,按木椁面积算,相当于6个出了西汉女尸的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比全国已发掘的最大楚墓——信阳长台关一号墓的3倍还大!
不过,墓到底是什么年代的,当时还不清楚。有人说可能是战国或西汉以前的墓,也有人认为可能是东汉以后的。
有个小遗憾,墓的中部有一个小盗洞,直径0.8米,是否挖下去了,被盗情况如何,不清楚。这是一个悬念。
20立方米的杉条木,有吗?
情况汇报到省里,主管的省领导做了批示,组织力量,发掘! 时任湖北省博物馆副馆长的谭维四被任命为考古发掘队队长。而全程参与了曾侯乙墓发掘并执笔制定发掘方案的郭德维,做出了这样的回忆。
当地政府和驻军,听说确认了有大古墓,都盼望着早日开始挖掘。他们热情地表示:“我们这里什么都有,要人有人,要物有物,只要你们来开挖,我们全力支持!”
然而,这么大一个古墓,要发掘谈何容易。考古队试探着问他们:
——“你们有哪些物资呢?”
“你们需要哪些?”
——“墓坑要架设电灯电线?”
“有。我们包了。”
——“运输的载重汽车?通讯的吉普车?起重的吊车?”
“这些 部队可以支援。”
——“搭工棚的铅丝?楠竹?油布?”
“有的能买到,有的可借到。”
——“塑料薄膜?塑料泡沫?塑料袋?”
“不能全解决,有些随县县城也缺。”
——“木料呢?”
“你们需要什么样的?共需要多少?”
——“杉条木15-20立方米,5厘米厚的板材25立方米,2厘米厚的板材3立方米。”
听到这个,在场的人不论是当地驻军还是当地政府机关的,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的伸舌头,有的轻轻说:“乖乖,要这么多?!”
这种反应一点不奇怪,因为木料在当时作为国家的计划物资,控制是十分严格的,当年的随县文教局,为了解决部分中小学的危房,一年也只有几十立方米木料的指标,其中松木是最好的木材,杉条木根本见不到。
可是,没有这些就不能开工,怎么办?最后由当地政府出面,找有关单位借:长杉条,找建筑部门借;5厘米厚的安全板,从县文教局准备维修教室的40立方米中,先借给考古队25立方米。但借都有条件,建筑队的杉条木不能锯断,文教局的是6厘米厚的门窗木料,也不能改薄。并要保证用后即如数归还。
他们提出的条件,考古队当时都答应了。但后来到发掘时,根据发掘的需要,也顾及不得那么多了,有的杉条木锯短了;有的厚木板也改薄了。实际上到发掘结束时,这些木料全部都用于发掘与出土文物保护,一寸也没有归还有关单位。
当然,挖出了好东西,这些就都不在话下了。 哇,好大的编钟!
古墓开挖了。
这么大的一个墓,发掘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和问题是难以想象的,挖出来的宝贝也绝不仅仅是那套编钟。亲历者讲述了很多引人入胜的故事。不过,这里只来讲讲和编钟有关的故事。
这个大墓有着不规则的墓室,分为北室、西室、中室和东室。当巨大的椁盖板全部用起重机揭开以后,除了几具浮起的陪葬棺材,墓室全部被深深的积水和淤泥覆盖着,下面有什么宝贝,全都看不见。
5月21日晚,一台潜水泵从西室放下去开始抽水。除了几位值班的同志,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快到半夜12点的时候,工地负责人来巡视过一遍,也回去睡觉了。
然而,就在负责人走后半个多小时,一个值班员发现中室水中隐隐约约有一条黑影。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这条黑影越来越明显,是一根小方木。又过了两个多小时,不只露出了小方木,同时还看清了方木下的小编钟。原来这是编钟架,编钟还悬挂在架上!
此时已近凌晨4点,值班人员还是决定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队里的同伴们。所有人都从睡梦中爬起,冲到现场,大家高兴得手舞足蹈,说:“上苍总算没有辜负我们,这下我们可以向随县人民交代了。”
从文物露头到把文物彻底清理出来,这当然还有个艰苦的过程。事实上,中室不光有大型编钟,还有很多其他乐器,是个名符其实的“礼乐宫”。
编钟之所以会格外吸引人,首先是因为它完整,出土时绝大多数钟仍然悬挂于编钟架上,这在考古发掘史上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其次,数量之多,在考古史上也是空前的。此前,出土编钟最多的,只有29件。而此墓出土编钟65件,比他们的两倍还多。
其三,有的编钟体型特大,最大一件高152.3厘米,重203.6公斤,这也是历年来出土的编钟中所没有见到过的。
此外,这些编钟每一件都很完美,花纹精细,可以说创了纪录。全套编钟上,还有2800多字的铭文,内容都是关于音乐乐理方面的,也可以说是创造了纪录;全套编钟(包括梁架铜构件)总重达4.4吨,是世界上所有乐器的重量之最。
由于编钟的铭文上均有“曾侯乙作持”五字,表明钟的制作和享用者是曾侯乙,同时也说明了墓主的身份就是曾国一个名叫乙的君主。
顺便说一句,还记得前面提到的那个盗洞吗?这个一直令考古队员忧心忡忡的盗洞,正是因为墓坑中的积水,使得那个大约处于战国末至东汉时期的盗墓贼几乎一无所获。 “出来了,它的声音出来了”
随县出土编钟等重要文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国。而文化部音乐研究所最关心的,是这些编钟能不能发音、音乐性能如何。
在这套编钟出土之前,已经出土过几十套编钟,经测试,有的也能演奏。如1957年河南信阳楚墓出土的13件编钟,演奏出的乐曲十分优美,1970年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上面的《东方红》乐曲,就是由信阳编钟演奏的。现在曾侯乙墓这套编钟共有65件,要是能演奏,不是比那些钟更完美吗?因此,音乐研究所首先提出要测音,他们还带来了闪光音准仪。
那是1978年7月,编钟正在随县文化馆内向当地群众展览,由于周围环境很嘈杂,测音只能在下半夜进行。
测音过程中,便发现每件钟的正鼓、侧鼓部位有不同的标音铭文。敲击这两个部位,击发出来的乐音也不相同,而且同一件钟两个不同部位的乐音,基本上都是相差三度左右。这一发现使音乐研究所的专业人员特别兴奋。
当橡皮槌敲击中层稍大的钟特别是下层大钟的时候,测音人员总觉得声音不对劲,按说,声音应该更低沉、更洪亮,但仪器上显示出来的数据和那些小钟差不了多少。他们不住地摇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时,考古队的郭德维想起在墓坑中立于钟旁的撞钟棒。那是多长多粗多有力的呀!于是他找来一根粗扛棒,用力朝悬挂的那件钟叩了一下,一种洪亮浑厚的声音顿时响彻了这个临时展室,令所有人为之一振,测音仪上立即显出了这个浑厚有力的声音的数据。音乐研究所的人员这才高兴地喊道:“出来了,出来了,它的声音出来了。”
检测结果显示,曾侯乙编钟音域跨越5个八度,仅比现代钢琴少一个八度,中心音域12个半音齐全,完全可以用来演奏乐曲!
炮兵礼堂里的演奏会
要是把编钟架起来,进行一番实际的演奏有多好啊!音乐研究所的同志和考古队员们不约而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用什么办法把它们架起来呢?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照墓室内的形状复原。
编钟和青铜器等出土后,均已一一过磅检测了重量。编钟加编钟架附件上的青铜重量就有4421.48公斤,若再加上木质横梁,总重量接近5吨。
如果用墓中编钟横梁原件来悬挂,就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能否承受得了。而如果复制一个同样的木架,那就不是短期能做到的。
大家议论的结果是,用原件临时架起来试一试,应该不成问题。
“要架,干脆去找一个室内礼堂的舞台架起来,既可以试验,还可以表演。”议论中有人提出了这样的主意,立刻获得了大家的赞成。
很快有人提供了信息,城外的炮兵某部有现成的礼堂,可以借用!
对舞台进行了加固处理后,编钟一件一件成功地架在了出土的横梁原件上!整个编钟架好以后,看上去比在墓坑中更雄伟,真是美极了!
1978年8月1日,建军节。历史上第一场曾侯乙编钟原件演奏音乐会在这个礼堂举行。音乐会以《东方红》为开篇,接着是古曲《楚殇》、外国名曲《一路平安》,最后以《国际歌》乐曲落幕。
在场的听众,很多都是为发掘古墓奋战了几个月的考古队员。听着两千多年前的古钟发出了如此美妙的音乐,许多人都禁不住泪水涟涟! 复制曾侯乙编钟
1978年8月下旬,编钟运回武汉以后,继续进行了一些编钟演奏。本来发青并略近黑色的编钟在不断敲击下,有些部位都有些发白发亮了。当国家文物局知道这一情况后,提出在中央电视台、广播电台录音以后,除了国家领导人参观以外,一律不得再敲击。
编钟属于国宝,不能再敲击了,然而大家又都希望继续听到编钟演奏的声音,怎么办?如果能按原物复制一套编钟,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1979年3月,由湖北省博物馆牵头组成了“曾侯乙编钟复制试制研究小组”,开始了复制研究工作。
要复制编钟,首先得弄明用什么样的材料来铸钟,才能达到最理想的音响效果。这就必须对原有编钟进行检测,要检测,就必须取样化验。而编钟作为国家最珍贵的文物,是不能随便在上面取样的。最后通过反复观察,在钟腔内一些不显眼的地方去找赘疣,终于在不同部位找到了一些,满足了化验的需要。
研究人员通过现代技术手段,对青铜含锡量与音质关系进行了一系列的对比实验,表明含锡的多少对青铜的弹性模量和编钟的频率都有影响,当含锡量低于13%时,音色单调、尖锐;当含锡量为13%-16%时,音色浑厚、丰满、圆润、悦耳。但含锡量越高,青铜越脆,钟越容易被击破,故从铸钟的角度看,略高于13%即可。而编钟的含锡量正与此相符,这就可以看出,古代的钟铸师,已经认识和掌握了铜、锡的配比。
从钟的外形来看,中国的古钟,形扁如两块小半圆的瓦扣合,故称“合瓦形”。为什么不做成圆形或扁圆形,难道是古代铸造技术达不到这一点吗?不,这完全是出于对乐器性能的要求。圆形钟无论怎样去敲击,它们的基音只有一个。实际上圆形钟铸造时,壁厚很难均匀,因厚薄不一,容易导致产生各种复杂的泛音或分音。同时,敲击时它的余音很长,这就很难构成音律;若要合起来进行演奏,只能是此音未消,彼音又起,互相干扰,自然不能有节奏,因此也就难以成为演奏的乐器。而“合瓦形”的钟则不同,合瓦的形状能使声的衰减加快,即叩发出一音,又能很快消失,这样就便于演奏成曲。而一件钟能发出两个不同的乐音,也与合瓦形有着密切的关系。
经过几个单位多学科通力合作,到1984年,终于将曾侯乙墓整套编钟复制出来了。以后,又将墓中125件乐器全部进行了复制,并用这些乐器组成一个小乐队进行演出,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这支小乐队已到过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演出过,为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唱出了一支优美的赞歌。 {:1_535:} 好像说前两年在哪又挖出来一套乐器比编钟更早的,只是名气没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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